老年公寓内老汉骨折后离世 无证经营监管难在哪

原标题：深读:老年公寓无证经营背后的农村"养老之惑"

矫先生来到平度瑞福康老年公寓,但大门紧锁。

文/图　半岛记者　刘鑫　刘玉凡　实习生　刘小欢

76岁的老汉在老年公寓被发现骨折,几天后老人不幸离世。近日,平度的矫先生一家,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。

近年来,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,许多养老机构日益受到追捧,但由于养老机构能力水平参差不齐,出现的结构性矛盾也越来越多。一方面是社会需求日益增大,一方面是公益性养老机构“一床难求”,让备受关注的“农村养老”陷入了两难境地,也同时导致了部分不正规养老机构的出现。

如何化解农村养老难、让农村老人能健康幸福地颐养天年?半岛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。

事件

老年公寓内老汉骨折后离世

“老人去世后,养老公寓一直没有个说法。”9月11日,市民矫先生致电本报热线96663反映了这桩烦心事。矫先生介绍,王老爷子是他的舅舅,自己的表弟王先生在省外出差,一直是他帮着处理此事。

9月12日,半岛记者赶赴平度市田庄镇张舍社区,见到了因老人离世仍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矫先生。

矫先生介绍,舅舅今年76岁,生前偏瘫,因为孩子们经常在外不便照顾,2017年10月18日,他们与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签订协议,将老人送往该处照料,每月养老费为1500元,因老人照顾起来比较麻烦,每月多支付100元,共计1600元。过年的时候,子女将老人接回了家,后来一家人再次将老人送进瑞福康老年公寓。

“8月底的一天,老年公寓的负责人打电话通知我表弟,说老人磕着了,我和表弟都在外地出差,赶不回来,于是表姐去看望了老人。”矫先生的表姐赶到后发现,老人大腿骨骨折。

矫先生介绍,当时王老爷子说话还很清晰,就在一家人商量着把老人带回家照顾还是送往医院的时候,8月31日晚上11点左右,老年公寓负责人通知矫先生的表弟,说老人去世了。

对于老人突然离世,一家人很悲痛,后来去老年公寓了解情况。“老年公寓说这个事和他们无关。”矫先生表示,老年公寓的这一说法让他们一家人无法接受,“老人骨折之后,老年公寓没告诉我们老人是如何受伤的,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老人为何受伤。”

矫先生认为,老年公寓内卫生条件不达标,且护理人员未经过培训,这些都让一家人决定找老年公寓讨个说法。除此之外,矫先生还发现,这家老年公寓涉嫌无证经营。为此,矫先生专门咨询了平度市民政局相关部门,一位工作人员告诉矫先生,这家老年公寓确为无证经营。“他们说只管理有证的,无证的管不了。”矫先生无奈地说道。

“当初我们将老人送到老年公寓,就是因为它离村比较近,谁知道它没有证。”矫先生告诉记者,除了平度市民政局,他们还打电话询问过田庄镇民政部门,“他们也说管不了这件事,让我们去找给老年公寓发证的单位。”矫先生质疑,这家老年公寓已经干了好几年了,既然属于无证经营,为何没有接受任何监管?

■问题

“无证经营”的老年公寓

“老年公寓没有证怎么就可以随便开?总得有部门站出来管这件事情。”矫先生说道。

为了求证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是否有证,9月12日,半岛记者联系了平度市民政局福利科。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瑞福康老年公寓并没有民政局颁发的养老许可证,属于无证经营,“目前民政局只监管有证的老年公寓,对于这些无证的,我们也经常下通知督促他们关停,但是因为牵扯到许多方面,效果并不理想,有一部分已经关停,还有一部分一直无法关停,我们也无法管理。”

这位工作人员表示,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些无证的老年公寓何时开业,只能在发现后通知其关停,但现在老年公寓里已经有许多老人居住,年龄比较大,在转移过程中容易发生意外情况,因此需要拿出妥善处理方案。

此外,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这家老年公寓已经营两三年了,民政局曾三次下过整改通知,老年公寓负责人表示会积极办证,但是消防方面一直未能过关。

“平度瑞福康老年公寓的消防一直不达要求,办不下来消防证。”平度市民政局福利科的工作人员透露,因为民政局没有执法权,一般都是联合食品卫生、治安、当地政府等部门联合执法,执法难度比较大,所以此事还需要当地政府处理。

对于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的护理条件,平度市民政局的这位工作人员说:“我们去过这家,作为一个乡镇上的养老公寓,条件勉勉强强还算可以,有一定的规模。”

对于瑞福康老年公寓有没有办证,半岛记者又联系了田庄镇民政办。据民政办的官主任介绍,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有平度市民政局福利科颁发的手续,他之前去看过。但当记者向官主任说明民政局已经认定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属于“无证经营”后,官主任的说法发生了变化,表示这家老年公寓“应该有手续”。

随后,记者就此事再次联系了平度市民政局福利科,一位工作人员明确向记者表示,瑞福康老年公寓确实没有取得养老许可证。

“如果知道老年公寓没有证件,我们也不会将老人送过来。”矫先生表示,目前他已经到派出所报警。

回应

警方已受理正在调查中

12日,半岛记者跟随矫先生来到平度市瑞福康老年公寓,只见公寓大门紧锁,一位老人正坐在公寓楼门口乘凉,楼前有一片不大的院子,里面零散地摆着几件运动器械和几把椅子,角落里放着两个垃圾桶。

在矫先生叫门后,该老年公寓负责人于先生从楼内出来,准备开门。但闻知是记者陪同矫先生一起来老年公寓询问情况时,于先生立马将门锁上,一边往回走一边告诉记者:“现在不能说,派出所已经在处理了。”随后,于先生回到公寓楼内,再也没有出现。

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,半岛记者来到张舍派出所。派出所王所长告诉记者,他们已受理此事,目前正在调查当中。

“今年9月8日,一位姓矫的男性来派出所报案,称其舅舅在瑞福康老年公寓死亡。据矫先生反映,8月31日,他表弟说老人在瑞福康老年公寓死亡,派出所接到报案后进行了调查。”王所长说。

据王所长介绍,瑞福康老年公寓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调查时表示,今年上半年老人曾被接回家,回到老年公寓后,老人身体状况较之前变差,不能动弹,一直在床上躺着。在一次护理中,工作人员发现老人腿部向外突出,怀疑老人骨折。老年公寓一位姓于的负责人表示,8月7日老人的儿子将老人送回老年公寓并将他抱上三楼。期间巡查时,老人说自己腿疼,工作人员给老人喂了消炎片。两天后,老人说不疼了。8月31日,老人在老年公寓去世。

“老人去世的时候,家属并未报警,后来接到报警后,我们仍在调查当中,如果构不成刑事案件的话,建议家属提起民事诉讼。”张舍派出所的王所长介绍,目前此事正在进一步处理中。

双方签订的养老合同第3条清晰规定了养老公寓对老人的救治责任。

记者调查

无证老年公寓,监管难在哪?

“现在不少人都外出打工了,如果能在农村找个好的养老机构再好不过了。”家住莱西的李老爷子告诉半岛记者,随着社会的发展,不少农村人观念也在转变,一些老年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和年轻人住在一起,去养老院安度晚年成为不少老人的选择。

“孩子忙工作不在身边,谁都有个头疼发烧的,不能啥事都指望孩子。”家住平度的张老太告诉记者,不少农村老人行动不便,看病买药都是大问题,如果在养老院,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。在不少农村老人看来,去养老院也是为了减轻孩子的负担。

“人年龄大了身边没一个说话的也不妥,在养老院可以找到一个精神寄托。”家住西海岸的董先生告诉记者,一些农村空巢留守老人平时生活枯燥孤单,住进养老院,老人生活上不会感到孤独,老年人在一起交流沟通,有益身心健康。

记者了解到,要想办养老院,需要办理养老许可证,而不少养老机构由于多种原因达不到要求。采访中,平度市民政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,平度市有20多家老年公寓有养老许可证,但“无证”养老公寓也有七八家,他们曾多次下发整改通知。此外,这在其他县市也有类似情况。

采访中记者也发现,一些老年公寓存在诸多问题,尤其是无证经营的老年公寓,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,“无证经营的养老院存在很多问题,包括消防设施不健全,护理人员短缺等,服务质量有时候也跟不上。”民政部门工作人员表示,由于老年公寓的达标条件比较多,包括消防、建筑等都需要达到严格的标准,一些农村的养老院想要拿到资质并不容易。

“最大的问题是民政部门没有执法权,即使发现老年公寓无证经营,我们无法强行关停,只能下发整改通知。”一位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坦言,一些农村的养老院承担了对农村特困老人的护理责任,一旦关停这些养老院,里面的老人如何转移,存在很大的难题,“比如说我们下达整改通知,养老院的负责人可能直接让我们先给里面的老人找个地方,不然他们不会关停养老院”。

记者了解到,对于养老院存在的诸多问题,2017年,山东省政府办公厅印发“全省养老院质量安全问题集中整治方案的通知”,要求各级政府开展养老院质量安全问题集中整治,确保当年10月下旬整治率达到100%、合格率达到70%以上。整治内容涉及无证经营、安全隐患、服务人员匮乏等问题。

同年10月,青岛市民政局、市公安局、市卫生计生委、市食药监局、市质监局联合下发《青岛市养老院质量安全问题集中整治方案》,全面整治养老院质量安全方面的突出问题,首先解决的正是“养老院无证经营问题”,方案中提到,对符合消防安全要求,但因历史原因等问题不能通过消防审验的,由区(市)政府集中研究处置措施;对因各种客观条件限制无法整治或者拒绝整治的,由民政部门报当地政府,组织相关部门联合执法,坚决依法关停,并妥善处理遗留问题。此外,方案中还对诸多问题提出了整改方案,包括安全隐患突出问题;服务管理制度不健全问题;服务管理人员匮乏问题等。

破题

建智慧平台,监管养老服务

9月13日下午,记者就“农村养老之困”采访了青岛市政协委员、国际青年创客基地主任王可锋。王可锋认为,随着社会的发展,单纯的家庭养老已经满足不了社会的需求,当前城市的养老问题已经非常突出,农村养老更是跟不上。由于收入低、设施不完善,考虑到租金成本,政府规划部门应该建立更多的公益性养老机构和相关配套设施,引导设立养老基金,吸引人才,通过养老基金让更多的社工和志愿者加入农村养老的队伍中。同样,在农村也可以推进医养结合,构建完善的养老服务体系。此外,还可以鼓励更多民营资本投入农村养老机构,经济条件好的社区和村庄可以自建养老院,探索多种经营模式,构建农村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,让老百姓获得幸福感。

农村养老机构监管问题在王可锋看来,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监管设施跟不上,单纯地安装监控又可能涉及到老人的隐私,他建议引进第三方机构,互联网和养老服务相结合,通过互联网智慧平台来进行服务监管,一方面让家属放心,另外一方面也缓解了养老院的看护压力,让农村老年人享受到智能化、便捷化的养老服务。

医养结合,青岛走在前列

医养结合是养老机构的发展趋势,医疗部门的存在让入院老人没有后顾之忧,也给周边居民看病取药带来了极大方便,此前,国家卫计委颁布《关于养老机构内部设置医疗机构取消行政审批实行备案管理的通知》,要求养老机构内部设置诊所、卫生所(室)、医务室、护理站,取消行政审批,实行备案管理。医养结合的养老模式,岛城走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前列。

“养老是一个良心活,把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,将心比心才能赢得社会和家属的认可。”城阳嘉馨养老院负责人杨莎莎告诉记者,好的经营理念及优质的服务是稳定入院老人的又一利器,不少敬老院在努力打造“田园式养老院”,就是为了给老人们更多的自由,杨莎莎告诉记者,拿他们养老院来说,他们尽老人所想,专门在养老院建了活动室,除了提供日常的读书看报下棋娱乐等服务,他们还和附近的公交公司公益组织建立了联系,不少志愿者定期来养老院搞文艺演出,免费为老人理发扫地,聊天拉家常,从生活到精神,让老人拥有幸福感。

[来源：半岛都市报 编辑：于轩]